那个地方那个人
(1)
这世界纷扰喧嚣,尔虞我诈,他的出现让她相信人性仅剩的善良和温存,离别愁绪的承诺,以及欣喜重逢的故事都会江湖再见。
如果没有遇见苏尘南,顾然这辈子都会觉得没有哪个人能做到偏心的善良,没有哪个理由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上课。
当顾然第一次踏入二十二楼的那个地方,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透过无镜的圆框眼镜看到的各类房间, 自此以后,她的世界里都隐隐约约又真真切切的有一个苏尘南,那个人,他安静输入的每一个文字,都成了她眼睛中无法忘却的过往,他出现那样闪闪发光,顾然的单词成了苏尘南一个人的独幕剧,一七年喧嚣的昂立,卷子多的广阔无垠,却像遥远的初二年级的疲惫,让顾然彻底兵荒马乱,无处可逃。
度过一波期末考的顾然,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溃不成军,被家长拴着来到了那个高高耸立的大楼,七月初火辣的太阳折射她的眼睛,刺痛了她那颗前途渺茫未来的心灵,看见那张红的纷纷洒洒的成绩单,看见每一门科目都是她昔日里义无反顾撞过的南墙,她犹豫了,她恐惧了,刘海勉强遮住了她的双眼,躲在家长身后进了那个地方。
她望着简历栏绚烂的照片和简介,每一个人都让她觉得陌生仿徨,下意识的抿紧嘴唇,匆匆扫了眼她认为的“过眼云烟”。
七月三的时候,顾然正式踏入了那个叫昂立的机构上课,面临初三的高压和直白的卷子,她的脑袋里一片虚无,只剩下那颗执拗固执的桀骜不驯,一个上午下来,她那颗膨胀的大脑已被密密麻麻的公式定理塞得不认识东南西北,她习惯性的吹着脸旁的发丝,无心在拿起油墨水笔再写一个跳跃的笔画,数学的几何图像,物理的力向运动都让她觉得陌生,插起耳机穿插在现实和古风的分界线里挣扎游走。
没有课票的她抱着书包四处找教室,走进最里面一个陌生的房间,她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二十二楼的楼层去享受午休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努力的握紧瑟瑟发抖的手,拿起冰凉的手机掩饰着尴尬,这个时候两个女生看见她坐在里面突然间笑出了声。
紧张的顾然更加尴尬,直至一个陌生老师的到来,惊异的看着她,带着干练的语气道“同学把课票给我一下”顾然垂下眸子不直视老师的眼睛,轻声道“我没有课票只有一张名片”
她看了眼名片上的教室,嘟着嘴“我这儿没你的数据呀”低头看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怯怯回答“我叫,顾然”
那个老师似乎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微微一笑,转身说道“你跟我来吧”,带着尴尬的情绪,顾聆落又一次抱着书包跟在她身后,困兽般的眼睛看着一间间房间,最后在拐角处,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牌号,无论岁月洗刷多少人和事,那个地方她永远记得清清楚楚,不敢忘却。
老师推开了那扇玻璃门,里面同样穿着工作服的男老师,顾然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只听那老师说“苏老师,这是你学生。”
顾然这个时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个男生停下手中的键盘,顾然看到的,就是刚刚抬头的他,她反倒清楚的记得,简历栏上的照片有一张是他,半响,顾然大脑里就流过一句话到脱口而出“老师好”,耳边的音乐还未关掉,哪怕歌词唱的有多朦胧孤芳,她的大脑已经空白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教她英语是一位男老师,低着头,正式踏入了那个她日后几个月都次次踏入的地方。
顾然抱着书包坐在了最当中的一个位置,她将音乐关掉,手机扔进包里,刘海遮住了她半只眼睛,悄悄抬头看着面前那个打字的老师,她当时只记得那个时候的苏尘南那双眼睛好似宇宙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只记得,那双有棱有角的眉眼,顾然没有办法用任何词汇来描述他,似乎所描述出来的苏尘南都不是苏尘南。
大气浩瀚的几分钟,面前的那个男生略显疲乏,缓解空气中的尴尬,道“你吃饭了吗”顾然跟了一句“吃了”两句勉强缓解此刻的房间里微弱的氧气。随后他跟了句“哦我还没吃”嘴角挂了些许笑容,顾然继续低着头,抱着书包似乎随时要地震逃跑的架势。
苏尘南有事情先离开一会儿,顾然才有些大胆的观察这个小房间,跟上午的房间比起来,这间教室似乎格外的狭小,但是白炽灯的灯光却又格外亮眼。
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苏尘南,而是一个有些胖胖的小男孩,和顾然一样,戴着一副眼镜,上来就说一句“同学你好,你是哪个学校的?”
顾然默默的回应她的学校,那个男孩放下书包,直接坐在了苏尘南的位子上,抱着那个蓝色薄垫,顾然低着头没去看他,拿起书包里的冰红茶直接喝,和刚才的尴尬场面倒也没什么不同,顾然看着左边空荡荡的一个座位,似乎有些发愣,直至玻璃门再次被打开,有些清瘦的男生踏入房间,顾然抱着书包离开教室,清瘦的男生才得以进入,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从始至终,在苏尘南没有进来之前,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左右两边的男生聊着彼此的学校,似乎是旧识,她看着怀古手表的秒针终于知道了一点,苏尘南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教室。
顾然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双手彼此紧紧相握掩饰发抖的手指,半响,她听见苏尘南日复一日永远温和的声音道“认识一下吧,我叫苏尘南,无心惹尘埃的尘,南北的南,我平时喜欢烹饪。你们把名字写在白板上,然后像我一样说出你们的爱好吧”
(2)
顾然静静的听着,几纳米以前的他,把他的名字解释的朦胧青涩,无心惹尘埃,顾然默默的在心里回了一句“无关世人说”。
顾然嘴角一抹轻笑,看着右边那位男孩走上去,用他的手握住白板笔,顾然听得见笔擦过白板的摩擦声,像极了那场六月末的期末考,像极了她当时写下的最后一个字,她听见那个男孩说。
那男孩笑的一脸憨厚“我叫冯执昊,我平时喜欢打游戏,梦想是能看懂美剧。”
冯执昊随后很有礼貌的打开玻璃门,顾然拂去档视线的刘海,拿起白板笔,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写最后一个点的时候,格外的用力。
只道寻常,“我叫顾然,孑然一身的然,我平时喜欢写小说,然后希望能够出版一本小说”回答的很简短,随后配上顾然礼貌的微笑,也跟着出了玻璃门,等待那个清瘦的男生上场。
他似乎格外与众不同,比顾然还不喜欢说话,他写的字特别霸气张扬,与他沉静内敛的外表截然相反,直到现在,顾然还不知道他名字中的第二个字怎么读,一直念的含糊不清,记忆中他是这么说的。
“我叫张楔祺,平时喜欢打篮球,运动之类的,对于梦想。”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行。”
顾然听到这话有些震撼,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下那个跟自己同岁的男生,似乎多了点经历世俗的沧桑和对着世界的不为所动,清冷的让人不敢亵渎,倒也是个新奇有趣的灵魂,至少不是一具完整的行尸走肉。
他回到左边的座位,随后依次就坐,顾然不熟悉苏尘南的教学风格,她当时只记得,苏尘南所说的每一个字,身旁坐着的两个男孩都认识,而她,恍若隔世般,像个低龄儿童不顾一切般,飞蛾扑火的在学无字天书。
她不止一次厚着脸皮开口打断苏尘南的课程问他每一个她不熟悉的单词怎么拼读,也不止一次的课堂练习做的“光辉灿烂”,而直到身旁两个势均力敌的男生做的几乎全对的时候,她出现更多紧张,不仅是题目的关系,还因为苏尘南看到这一切却丝毫没有任何生气,每一次都是因为她一个人的进度而耽误整体的流动趋势。
她忐忑不安的记下所有天花乱坠的字母,一切切都让她极度的不适应和不安。
抱着书包回到自习室,习惯性的戴上防晒衣的帽子插上耳机,没有这个时代的喧嚣,只有初入那个地方的惶恐不安,顾然第一次感受到竞争的激烈,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么多的人都舔着伤口踩着同伴的头往上爬。
第一次脱离教科书直接写题目的顾然觉得头皮发麻。她不止一次的看着乱跳的符号发呆,铅笔的痕迹反复的擦擦改改,她不止一次的看着天花板,她在想她为什么要选择这里,顾然是个复杂的人,生性骨子里的倔强和逞强她不愿意向题目低头,她宁愿写满她看不懂的过程也不愿意交白卷上去。
当她看到英语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黑色水笔,记忆里,是苏尘南温和的声音和板书,她也曾悄悄的跑到那个小房间偷偷瞄了一眼,她看见那个大男孩拿着白板笔写着每个英文字母,她看着自己的白卷,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忍心,做学生的良知让她重新拿起了笔,却没有任何思路,与她而言,语法是乱的,词汇是乱的,一切都是乱的,像一团绳子打结在一起无法挣脱。
背着书包离开二十二楼,浑浑噩噩度过一天的顾然,凉风吹乱的她的刘海,模糊了她的视线,顾然看着十字街头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去,突然感受到无尽的是非在这轮回中穿梭和这不堪一击的现状。